第28节

医生嘱咐需要静养两到四周,他想要即刻出院的要求被直接驳回了。

其实医生不让他出院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被断定有中度脑震荡。原本脑震荡休息几天就会自行愈合,并不是严重的损伤,但他被送进医院时处于昏迷状态,又口吐白沫,所以不排除有后遗症,只能住院观察几天。

林竞尧又被送回病房,他手机在离岛追童佳的时候掉进海里了,没法联系手底下的人帮忙查童佳的消息,也没法和王辉取得联系,只能找来门口监护他的警察问情况。

那警察嘴很严,可能得过指令,什么都没和他说,只让他照医嘱休息,另外告诉他之后会有同事找他谈话。他知道这都是搪塞之词,无奈之下只能和那警察说:“我爱人和我一起被抓的,不知道她现在怎样。”

那警察看他一眼,想了老半天才和他说:“救你出来后我们在现场做了全面搜查,并没有其他人质的发现。”

林竞尧沉默了。

过了一会儿,他问道:“那我能报警吗?我爱人失踪了,需要你们帮忙寻找。”

因为是日常工作范畴,警察没辙,只能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给他录口供。

除了仓库的秘密没说,林竞尧把事发经过全说了一遍。

警察收了纸笔,折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,这才和他说:“至于你说的,我们只能尽力找。”

又是敷衍的口气,林竞尧这次忍不住了,想要和他争几句,奈何一激动牵动受伤的部位,一阵锥心入骨的刺痛袭来,令他连话都讲不出了。

他仰倒在病床上喘息,神情有些狰狞,强忍着很难受的样子。

那警察看看他,走近一步和他说:“看到了吗,让你依照医嘱好好静养的,你那么激动干嘛?行了,我先走了,你的口供我一会儿带去局里,会帮你立案,之后有进展会和你说的。”

林竞尧没回他话,人还在痛楚中,不过他刚才突然想到些事,倒是没那么激动了。

等警察走了,他就睁着眼看天花板。

脑袋里全是一幕幕和周舟交手的回放,紧接着就是周舟对他说的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,再然后联系长春以及绥德他和童佳一起遭遇的枪战和追车,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。

病房门这时再次被人推开,林竞尧扭脖子看过去,眼睛明显一亮。

不过,他没出声,转过头继续看天花板。

长期的卧底生涯,造就他隐忍的性格,哪怕见到熟人也不会立马热络招呼,而是默默观察,用心判断自己正处于什么形势、什么环境。

他没出声,带着人进来的王辉却开口了,“怎么,现在觉得怎样?”

林竞尧仍是未开口,王辉大概猜到了,笑了笑给他介绍道:“这位是南城分局新上任的赵局,是自己人,你别担心了。”

那位赵局也是冷面人,等王辉介绍完,自己走到病床前看林竞尧的伤势,在他跟前压着嗓子说:“林竞尧,我认得你,之前你来过我们那儿。我和你有过照面,只是你不认得我,不过那次你被拘,最后是我下令放了你。”

林竞尧看向他。

王辉在边上解释给他听:“我担心孙诚找我的时候我不能及时帮到忙,所以一早就换了赵局去南城。你上次被云南人栽赃,池岳东要套你的话,幸好有赵局在。”

所以,赵局就是孙诚在榕城找的帮衬。

果然,王辉又说:“你们的货,也是赵局在帮忙处理。”

林竞尧躺在床上,眼神死死盯住这两人,听王辉说完,他咬着牙问了句:“孙诚去世了你知道吗?”

赵局嗯了一声。

林竞尧眼眶里突然就红了,说:“他怎么死的知道吗?”

赵局默了,随后点点头。

“操!你们都知道,可是你们又为他做了什么?他他妈的现在连个墓碑都没有,无名男尸,你们知道不知道!”林竞尧很激动,声音几乎哽咽。

赵局立马解释:“我们也很心痛,但当时实在没法出手,孙诚的警察身份不能暴露,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,但他的功绩之后在墓志铭上一个字都不会少!”

林竞尧躺在那里,泪水已经不知不觉从眼角溢出,滑过太阳穴砸在枕头上。他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怎么会突然那么脆弱,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,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总算能给孙诚一个交待了,这是值得高兴的。

他吁了口气,胡乱擦掉泪水,看向床边的两位。

王辉看他情绪恢复了,继续:“其实今天来是和你讨论后面的事,池岳东死得太突然,令我们计划有变,现在冯青山也死了,所以我们要重新部署。”

“冯青山死了?”林竞尧一脸不可置信。

“是的,今天死的,送来医院已经断气了。”赵局接话,告诉他这个事实。

林竞尧顿了几秒,想到自己心里的疑问,问:“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

赵局说:“有人给我们报了警,告诉我们你所在的位置后就挂了电话,因为都在传是你杀了池岳东,所以我们也想一探究竟,就派警员去了,没想到你真的在那儿。但其实没多久我们就粗略查出杀死池岳东的应该不是榕城人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子弹壳和之前云南那伙人使用的一模一样。”

屋里的三个人突然又安静下来。

赵局又说:“我们的人到了那里,你已经昏迷了,现场没有其他人在,估计应该从暗道跑了,不过我们已经调取周边的探头,会尽快找出囚禁你的人。”

林竞尧看着他,点点头。

又安静了一会儿,林竞尧说:“赵局,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王警官说。”

赵局一愣,随后尴尬地笑了笑:“好,既然你们有话说,那我就先出去了,我在这里待太久也不好,容易引人耳目。还有,刚才来的时候上头已经下了强制解散令,我去底下看看情况。”

林竞尧不解,看向王辉。

王辉说:“冯青山也躺在这家医院,现在等着解剖,他手下四五百人把医院包围了,要把你找出来。你放心,上头已经出动警力,你很安全。”

他说完,眼神对着赵局瞟了一下,赵局眉头皱了皱,先出了门。

等门合上,王辉拉了把椅子坐到林竞尧床边。

林竞尧平躺着,酝酿之后自己要说的话。

这么隔了半分钟,他终于开口:“王警官,上次和你提的要求,你现在考虑的如何了?”

王辉听他一说,紧张地往前凑过去:“林竞尧,你真的决定要那么做?其实我们现在可以改变方法的,池岳东死了,冯青山也死了,警队出面洗脱你的嫌疑,你继续做太古坊的老大,之后帮我们牵出左亮他们那条线,到时就能一网打尽,一个都逃不了,你又何苦呢?”

林竞尧表情木然,等王辉说完,说:“你知道等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?五年,我等了五年,查了五年,这五年我从来没有哪一天忘记。”

“你找到他了?”王辉问。

林竞尧点了点下巴:“你们想要再等等,可他不想,我也不想,有些事,属于我和他之间的,是该有个了结。”

他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,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日常。王辉其实有些搞不懂他,他以前和他接触的就不多,当时Sky死的时候他来找他,就说要继续把案子查下去。其实他那个时候有机会洗干净的,上头已经有指示,他不肯,硬要继续。

当卧底很苦,结局往往也很惨,也因此找得几乎都是些社会背景简单的,最早找他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原因。后来他找了个女朋友,家里实力和背景都很强,就不再适合了。没想到,这小子还一根筋要把那条路走到底。

王辉叹了口气,不答应也没拒绝,他提的要求实在危险,他不能因为他和白子灿的个人恩怨放他进入危险之地。

林竞尧缓了缓,“王警官,他捉走了童佳,所以,应该这几天就会联系我。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童佳的安全。”

这个消息很震惊,王辉当场就问:“你说什么?你那女朋友被她捉走了?”

他点点头,嘴角无奈地颤了颤,“所以,不是我不想等。”

他有意看着王辉,强牵出一抹笑:“对了,你还能答应我一件事吗?”

王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,完全没想到白子灿手里还有一名人质,而别人不知道这人质的背景,他是知道的。他看向林竞尧,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。

林竞尧说:“如果我真的死了,你帮我把一些东西交给她,在我和你说的离岛,那间仓库里。”

王辉皱着眉斜看他,心里不是滋味,可能替他之后会遇到的危险觉得不值,还试图阻止一下。

可林竞尧没管他怎么想,脸转向窗外。

窗外是榕城惯有的夜色,天上是星星点点,霓虹闪烁。底下是车水马龙,灯红酒绿的世界。虚浮又现实。

他突然又想到一个人,转头对王辉说:“还有一件事,想要麻烦你。”

王辉火气来了,开骂:“靠,有完没完?怎么说的和临终托付一样?有什么事等过后再和我说。”

林竞尧没见过他生气,他有点中年发福,一生气脸上褶子全挤在一起。

他突然就笑了:“我有个兄弟叫梁开,人很讲义气,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,很多事都是我让他做他才去做的,之后你们大缉捕的时候记得手下留情,另外告诉他,我永远当他是兄弟。”

**

医院底下人被驱散,交通又恢复畅通,从顶层平台看下去,汽车像小虫子一样一步一步缓缓行进。

梁开在平台上抽烟,脚边已经落了四五个烟头,跟他来的小弟在他后头站着,风一吹,他人有点瑟瑟发抖。

“水哥,要不下去吧?”他提议。

刚才跟着梁开来医院,梁开让他联系池岳东原本按在南城的眼线,花了点钱让人把他们带去林竞尧的病房,最后梁开在门口站了几分钟又折回来了,到护士台的时候直接拐去消防通道,一路往上爬上了住院部的楼顶。

他不知道梁开怎么没进去,所以猜不出梁开心里想些什么,但是看到楼底下人都走了,不忘八卦:“冯青山的人都走了,警察还在底楼,现在下去能得手。”

梁开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丢,脚踩上面捻了捻。

小弟还在喋喋不休:“池爷死了,冯青山也死了,只要林哥——”

话没说完,已经抱着肚子痛苦不已地跌坐在地上。

梁开一拳过去,正中他下怀,嘴上却狠狠说:“我他妈要怎么做,不需要你废话!”

说完,人走进了通道口。

**

林竞尧在医院躺了三天,人已经能坐起,也能下地走动。

王辉没再过来,赵局也没来,但是看护他的警员又换了一批,这一次荷枪实弹,对他保护的更为周密。

其实在赵局来的第二天,警方就已经对外发了官方消息:之前榕城大佬池岳东的死,源于枪杀,目前已经锁定罪犯,不过罪犯在逃,警方已经出动警力,会尽快将罪犯缉拿归案。

林竞尧一时间洗脱罪名,有心弄他的人怕是要梗到心塞。

离池岳东的出殡日还有两天,榕城的局势也变得相对明朗,梁开上位的消息不经漏出,已经有人开始在他那里奉承拍马,想要尽早留个席位。

而池岳东出殡当日,全榕城大哥都会出席,为了维护社会秩序,榕城大部分警力也会出动,对于白子灿来说,是再好不过的一次机会。

这次机会在林竞尧的等待中终于来了。周三下午,他收到一份快递,里面同样是张光盘,当然这次除了光盘,还有张电话卡和一张纸条,纸条上头就几个字:“角头村,白鲤塘,周五,一个人来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

下章完结。

第79章 Chapter 78

这一天是周五,天阴沉沉的,看着像似要有一场秋雨袭来。

气压低,人的心情也跟着压抑,再加上全城交通大瘫痪,整个榕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里。

池岳东大殓,影响力果然不小,榕城出动一半警力,在西城殡仪馆附近维持秩序。

而与此同时,榕城最边角的渔村,又是一片诡异的祥和气息。

白鲤塘在角头村西北角,一面靠海另一面连着一片山,它地理位置优越,在整个角头村处于高位,能看清整个村里的百家灯火,同时也能看清进出角头村的车行人流。

码头上停着几艘船,大都是渔船,却有一艘白色游艇格外显眼。

童佳双手被反绑在身后,嘴上贴了胶布,坐在船舱里。

她望向舱外,不知道林竞尧如今怎样,被掳上船的那刻她看见他被十几个人围住,应该凶多吉少。她一直在默默祈祷,但愿他能死里逃生,然后找到自己。

舱外云层压得越来越低,和远处的海面几乎贴住,海风从窗缝里挤进来,吹在童佳脸上,带着股咸咸的味道,那是渔港特有的咸臭味,强烈又令人恶心。

童佳坐着发呆,两眼望着海面。

不能这么坐以待毙,必须伺机行动,想办法逃出去。

门被人由外向里推开。

进来的是绑她的两个人,一声不响走到她跟前,把她拉起。

她起身的时候没站稳,往前一个趔趄。

两人眼疾手快,一把拽住她。

“操,吓死我了。”

“你看着点,这姑奶奶要是摔了,咱俩都得赔命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

两人又嘀嘀咕咕了几句,架住童佳从甲板往后舱的方向走。

他们把童佳带到后舱的餐厅,让她坐在餐椅里。

其中一名匪徒撕了她嘴上的胶带,另一名则跑去厨房拿她的早餐。

早餐是冰糖炖白木耳,外加两个煎蛋,还有两片烤面包,全是根据童佳的口味准备的。

童佳被抓来四天,除了一开始禁食不吃不喝,后头两天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,既然绑匪没在第一时间伤害她,就说明她还有价值。

或许他们是要拿她威胁什么人,亦或者想要高额赎金,总之对她来说都有活下去的希望。也因此,无论怎样她都需要好吃好喝,保持体力。

事实真和她猜的有点像,绑匪为了让她吃东西,煞费苦心,最后问她想吃什么,说可以给她准备。

绑匪正准备给童佳喂食,童佳提议:“我自己来。”

她态度坚决,绑匪和她僵持了几秒,最后收回手,把东西搁在桌上,给她松绑。

她抻了抻胳膊,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。

两绑匪退到门口抽烟,一边抽一边看着她吃饭。

不紧不慢细嚼慢咽的,看着就像在度假,完全没有紧张局促甚至害怕的情绪。绑匪最烦这类人质,是心理素质好还是缺心眼啊?竟然能这么淡定,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羞辱!

最主要这一位还不能打不能骂!

“妈的,以后这种活别接了,憋屈!”

“你也没得挑啊。”

“操。”

“等这次结了钱,就离开榕城,回老家。反正冯老大也死了,捞不到活了。”

两人聊着天,童佳还在慢悠悠地吃着。

一个绑匪对她吼:“那个谁,吃完了吗?吃完回舱房去。”

童佳放下勺子,用纸巾抹了抹嘴,看向舱门口的人,“我有点头晕,包里有药,帮我拿一下。”

绑匪没动,烟还衔在嘴上,火星点点,忽明忽暗。

童佳眼神冷冷盯着他们。

可能被看得不自在,一个对另一个嚷:“操,去拿。”

那个看看他同伙,又看看童佳。

“去啊!”又嚷了声。

吭哧吭哧,那个跑出去了。

甲板上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
没多久,就听餐厅的方向“啊”的一声嚎叫。

那个跑去给童佳拿药的抱着个包跑了回来,见他同伙蹲在地上,手捂着眼睛直嚷嚷:“眼睛眼睛,我的眼睛,操|他妈的,快去追呀!跑啦!”

童佳死命的往村里跑,奈何码头在角头村最里湾的地方,角头村的巷子排布简单,纵横就那几条,很容易一眼就被发现。情急之下她只能拐进别人家的宅子,找能藏身的地方。

进的是个旧宅,前后两进,童佳在的那间没人,但也没个让她直接躲起来的地方,眼见着绑匪们要追上来了,她急得团团转,汗都流了下来。恰巧看见角落有个大斗柜,干脆钻了进去。

才关上门,外头绑匪的声音就嚷了起来:“操,跑哪去了?刚还看见往这里拐的。”

“找找!”

“这里有个屋子。”

“唉,别进去,周老板家。”

等外头人的声音消失了,童佳才长长呼出一口气,刚才那一段太过惊险,此刻她心脏还跳个不停。她整个人瘫了下来,背脊贴上柜壁时才发现衣服已经湿哒哒的晕了一层汗。

一时半会也没地方可以去,她索性靠在柜子里休息。

静下来她才发现,柜门下半段是镂花技艺,里头的人隐隐约约能看清楚外头的状况。她开始扒着柜门朝外看,终于看清这屋子里的环境。

屋里全是古董家私,墙上有大幅字画,看不出是哪位名家之作,但构图和落笔都很到位,价格应该不菲。

这么多值钱的东西,屋主却大门敞开,还真是民风淳朴的小小渔村。

童佳脚有点麻,往有限的空间里交替着伸了伸脚,正想着后头的计划,连着另一间房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了。

脚步声响起,从柜门望出去应该出来了两个人。

童佳不敢动,绻起身坐着,想等人离开,却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和另一个人说话:“你手底下的人都部署好了吗?今天,我要他的命。”

是周舟!

童佳愣怔在那,脑中窜过无数疑问,怎么会是他?他怎么来了榕城,还在角头村!

黑暗中,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,突然明白了一件事——刚才绑匪在门口说的周老板的家,以及这几天时不时听到他们提到周先生,还有之前他喝醉时给自己的那通电话……

童佳惊恐地发现,原来所有蛛丝马迹和不合常理因为周舟和她的关系,全都串了起来。

是周舟绑架了她!

童佳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,捂住嘴屏住呼吸,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,她偷偷从柜门朝外看,屋子里身姿挺直的男人真真切切就是那个她认识了四年,关系好到无话不说无话不谈,差点成为男女朋友的人!

“都安排好了,两百个爆|破点,如果火力全开能把整个角头村夷为平地。你放心,只要人来,应该没命跑出去。”说话的是另一个人,童佳看不清他的样貌,但凭声音她应该不认识。

周舟:“我不要应该,我要绝对,我要他插翅难飞。”

“呵”那人笑了一声,“不过,怎么突然自己上了?那么着急,一开始不是想好慢慢折磨吗?我都已经帮你设计好了,让他兄弟去干他,哪怕他不死,他兄弟和他之间也会死一个。”

“你是说那个姓梁的?”

“嗯,梁开他野心大,一心想当榕城大哥,他干了冯青山,接着就是姓林那警察。”

“他不可控因素太大,这是我和那警察之间的恩怨,那警察的命运不能押在一个外人手上。”

“也是,不过就看不到他们兄弟残杀的场面了,本来还想用这个祭奠一下你爸爸的,你爸爸今年去世第五年了吧,你放心,你爸爸的仇人就是我左亮的仇人。”

这段对话犹如一道霹雳响雷在童佳头顶处当头一击,直把她炸得脑袋眼前一片空白。所有敏感词汇被一一抓取,排列组合成简洁明了的话就是周舟要杀了林竞尧,因为个人恩怨,而林竞尧竟然是……

这怎么可能!自己认识他的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七八年了,他怎么可能是警察?

她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,外头两个人的对话继续:

“我会把那个警察当祭品,送给他,还有,我姐。”

最后我姐两个字咬的很重,像有意在提及某件最为重要的事一样。

周舟说完,左亮笑了笑。

“那个女人你准备怎么处置?”

周舟顿了顿,眼神投向门外的空中,那里阴云滚滚,瞬息变幻着各种诡异嚣张的图案。

隔了好一会儿,他才说:

“我会在一切都结束后,带她回美国,不会让人再来打扰我们了。”

童佳心一沉,四肢重的连动都没法动,整个人僵在那里像被施了咒一样。脑袋里呜呜隆隆不知道有什么在作祟,让她思绪一片空白。

周舟和那个人都静默着,突然外头有人找来和他们说话:“人来了。”

周舟问:“带人了没有?多少人?”

那人说:“来了一台车,停在村外,还没下车。”

左亮又问:“那前后村的路上有看到车吗?”

那人摇摇头,“派出去的弟兄们都看着,从市区到这里的车很少,全堵在市区了。”

周舟抿唇想了想,他背过身,看着墙上的字画,半晌才扭头对小弟说:“都放话下去,给我留活口,把人引到祠堂,我要慢慢凌迟。”

那小弟应了话退出去了。

左亮让周舟去准备,两人又进了那扇门。

童佳在柜子里蜷着,等他们一走,才发现自己掌心掌背早已经布满水迹,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往下砸。她分不清这是泪水还是汗水,只觉得自己被这一切惊得心跳停止,哽住呼吸。

如果她没猜错的话,周舟最后说的“慢慢凌迟”的对象应该就是林竞尧。

他们要在这里杀了他!

童佳内心几千种情绪互相碰撞。她人生中还从来没有哪一天如此刻一般,经历各种曲折复杂的剧情,揭秘、反转、事情真相的揭露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,可落到自己身上却又是不一样的一种感受。她已经无力再去思考林竞尧怎么会是警察这个问题,满脑子全是怎么保他安全,阻止他陷入危险之境。

她要想办法跑到他身边,现在!

周舟从里间再出来,跨过门槛正想往祠堂走,突然退回来,眼神扫到角落的大斗柜。

斗柜的门开了条缝,上头铜环锁掉了一把在地上。

他走过去,开门,里头空空的,没有什么东西,手在柜壁上又摸了摸,潮热的余温顷刻传到他掌心。

“靠”他骂了句,转头和左亮说:“她刚才在这里,和你手下说,见到女的不准开枪,直接抓住带去祠堂。”

**

车停在村口已经十来分钟。

林竞尧在车上检查枪|支和弹|药。

王辉一对眉毛都挤在一起了,对他的安危很是担心,“给你拿的防弹衣穿了吗?那衣服我问特战队要来的,你肋骨受伤没好,能起到支撑作用,不过这防弹服还在测试阶段,不知道近距离开枪效果怎样。”

林竞尧把弹匣插入背后的腰扣,又查了下准心,和王辉说:“穿了,谢谢。”

他看向王辉,“我进去后,你这里什么时候行动?”

王辉说:“你放心,我都安排好了,这次是省厅辅助我们,你进去十分钟后,他们会从海上登陆,你把人引去码头,到时会有直升机接应,其他的交给我们。”

王辉拿电子地图给林竞尧看,“这个方位是白鲤塘,地势高,看你看得很清楚,你最好贴着它下方的巷子进去。还有,要小心几个点,有线人说他们布了两百个爆破点。”

林竞尧看电子地图,上头密密麻麻的红点叠在一起,火力覆盖整个渔村。

“靠,他想炸了整个渔村?”

“总之你要小心,我安排两个人跟你进去,会暗中保护你。”

林竞尧点头,他把枪收好,开车门,下车前又看了眼王辉,欲言又止。

王辉有点不忍看他,闭了闭眼,最后说:“你自己小心。”

这次他直接跳下车,拐个弯站在角头村村口。

周舟给的手机卡被他按在手机上,果然,他人才露面手机就响了,里面是变声处理过的声音,让他沿着大巷笔直朝里,过四个岔口往右再走一段,见到一个上坡路直接往上。

林竞尧接完电话,以免自己被定位,直接把手机丢在村口。

角头村这一片已经开始下雨,细细密密的,巷子里空无一人,只有两旁瓦檐上滴落的水帘,滴滴嗒嗒绵延一片。

林竞尧根据电话里提示的往里走,空中时不时放几声冷枪,枪声清脆,很容易辩出方向,大致和他们给的位置一致。

他走到第二个岔口,身后不远处“嗖”的一声,弹药直接卡进木制结构的房屋,溅出好几片木屑。

他转身往后看,身后隔着他十米距离的地方,原本保护他的人有一个中了子弹,手臂上一片肉被弹药擦没了。

林竞尧快速往墙侧一靠,慢慢往他们的方向挪动。

果然,村里的广播站即刻传出人声,大声嚷嚷:“□□妈,让你一个人来,是听不懂是不是?”

这声音不像是周舟的,周舟的声音林竞尧听过,他停止不前,空中又两道冷枪“砰砰”响起,像是给他警告。

他对着那两人比了比手势,示意自己先进去,让他们处理完伤口再跟上。随后,沿着大巷,朝里狂奔。

身后的枪声此起彼伏响起,砰砰砰,追着林竞尧的脚跟打,逼着他不能退缩。一整条巷子里没多久功夫,烟尘四起,和绵密细雨形成一道完全不融洽的景色。

林竞尧脚步不停,却没想到刚跑过第三个岔口,轰得一声,后方远处村口方向突然爆破,一幢木楼火焰窜的半天高,紧接着又是一阵连环爆炸声。远远看去,一条貌似被炸飞的轮胎皮直接飞上了屋顶滚了四五圈又落了下来。

“操!”

王辉的车被炸了?

林竞尧简直不敢相信,瞪大眼睛朝着那个方向。他眼里开始布满血丝,人开始颤抖。

后方一个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他身边,拉着他一条胳膊,把他从愣怔中摇回现实:“王警官的车被炸了,不过人没事。没想到这伙人在村口就做了埋伏,把村口的屋子全炸了,现在是一道火线,外头后援根本进不来。”

“你同事呢?”林竞尧问。

“在后面呢。”

“他伤怎么样?”

“简单做了包扎,没什么大碍。”

“我一个人去就好了。”林竞尧说。

“别这么说,大家都是警察,我想了下,这雨正好是我们的保护色,我们兵分三路,混淆他们的视线。”

林竞尧还在思考,那人已经拔出枪捏在手心,又找了根布条捆住自己的手和枪柄,“我走大巷,你走小道,我们在祠堂外会和。”

说完,就猫着腰走了出去。

林竞尧已经忘了有多久了,有人名正言顺告诉他,他是个警察。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,又望向这一片阴沉沉的天,也起了步子。

他拐进边上一条窄道,侧身从两幢木屋间移动,刚走上另一条小巷,见到两个持枪的男人拖着个人走过,他举枪对准其中一个的膝盖,砰的一枪,那人即刻倒地,哇哇哇叫个不停,另一个见状,放下人举着枪对林竞尧扫射了过来。

林竞尧躲进窄道,子弹嗖嗖嗖从他耳畔滑过,有惊无险。他脑勺靠在墙上,呼出口气,稳了下情绪,再次暴露自己时抬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。

那人被打中肩胛骨,枪掉在地上,人痛的直不起身。

趁这机会,林竞尧冲出去,抬起地上的人就往另一侧的巷子里跑。

雨水越积越多,在泥泞的小道上已经形成一个个小水坑,林竞尧跑得急,几次踩下去,溅得泥水到处都是。

手上抱着的人被溅了一脸泥,用拳头砸了他两下。他顾不上什么,找了个石棚把人放下来。

身后枪声四起,砰砰砰,响彻整个这一片。离后援到来的时间不多,他要赶在那时间前把人引去码头。

双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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